北京时间 8 月 7 日晚，总部位于加州圣何塞的支付公司 PayPal 表示，将推出稳定币 PayPal USD (PYUSD)。该稳定币由 Paxos Trust 发行（前 BUSD 发行方），完全由美元存款、短期国债和类似现金等价物支持，并将逐步向 PayPal 在美国的客户开放。

尽管 PayPal 过去几年涉足加密领域的业务不少，但其官方稳定币的推出仍旧能够算作加密发展进程中的重大事件。作为出入加密世界的便捷通道，稳定币通常被视为引导加密用户的重要工具。截至目前，这项工作主要由 USDC 和 USDT 来承担，但由于缺少传统金融和现实世界的应用场景，这两种稳定币的主要用户仍旧是加密行业的内部参与者。

另一方面，由于各国 CBDC 的开发与推广，稳定币一直面临着严厉的监管压力。此前 FaceBook 极具雄心的稳定币项目 Libra 就是在这种压力下最终宣布失败。因此，PayPal 稳定币的推出，在加密货币进入传统金融以及现实经济的进程中将扮演重要的历史角色。它不仅意味着 4.3 亿 PayPal 用户将获得更加稳定便捷的加密入口，也将进一步推进正在逐步松动的加密政策。更有趣的是，对于马斯克和 Twitter 来说，PayPal 稳定币的推出，为他一直以来希望实现的「X 梦想」增添了不少想象空间。

4.3 亿人的通道

在 PayPal 的公告中，官方写道：「PayPal USD 旨在减少虚拟环境中缺乏经验的支付的摩擦，促进价值的快速转移以支持朋友和家人，汇款或进行国际支付，实现直接流向开发者和创作者，并促进数字资产的持续扩张由世界上最大的品牌。当前大部分稳定币都在特定于 web3 的环境中使用——PayPal USD 从第一天起就将与该生态系统兼容，并将很快在 Venmo 上提供。」

PYUSD 将在未来几周内推出，购买 PayPal USD 的符合条件的美国客户将能够：

1）在 PayPal 和兼容的外部钱包间转移 PYUSD

2）使用 PYUSD 进行个人对个人（person-to-person）支付

3）在结帐时选择使用 PYUSD 进行购买

4）将 PayPal 支持的任何加密货币与 PYUSD 相互转换

5）通过 PayPal 以每 PayPal USD 1 美元的价格买卖

作为 PayPal 网络内唯一支持的稳定币，PayPal USD 利用了 PayPal 在大规模支付方面数十年的经验，并结合了区块链协议的速度、成本和可编程性。作为在以太坊区块链上发行的 ERC-20 代币，PayPal USD 将可供已经庞大且不断增长的外部开发人员、钱包和 Web3 应用程序社区使用，也可以轻松地被交易所采用。

截至目前，PayPal 在全球拥有超过 4.31 亿活跃账户，但随着疫情期间在线支付激增的势头减弱，PayPal 股价在过去 12 个月内下跌了 35% 以上。另外，由于 PayPal 扩大了在其众多平台上的营运资金贷款和汇款等消费者及商家服务，该公司上周表示，必须在第二季度拨出更多资金来偿还向商家发放的不良贷款，这也导致其股价单日暴跌 12%。在重重风波下，PayPal 总裁兼 CEO 舒尔曼 (Dan Schulman) 前不久宣布将在未来几个月辞职。

因此，PayPal USD 可以说是舒尔曼在其 PayPal 生涯中的最后一项重要工作。此前，舒尔曼始终希望 PayPal 能够依靠无需中介的即时低成本转账技术，在数字支付领域建立主导地位。他在与 Bloomberg 的采访中表示：「向数字货币的转变需要一种稳定的工具，既要数字化原生，又要易于与美元等法定货币连接...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愿景是成为整个支付基础设施的一部分。」

除了打造增加数字货币实用性的产品和服务外，PayPal 还致力于提高消费者和商家对加密货币、稳定币和央行数字货币 (CBDC) 的理解，同时随着行业的发展与监管机构密切合作。除了为美国账户持有人提供 PayPal USD 之外，PayPal 目前还为客户提供购买、持有、出售和转让精选加密货币的能力，并提供教育内容以帮助账户持有人了解该技术的风险和可能性。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帮助发行 PayPal USD 的公司，正是此前与 Binance 合作发行 BUSD 的 Paxos Trust。这是一家获得完全许可的有限目的信托公司，受到纽约州金融服务部的监管。在其帮助下，2022 年 6 月，PayPal 在获得有条件 BitLicense 后，又获得了 NYDFS 颁发的 BitLicense。

据官方公告，从 2023 年 9 月开始，Paxos 将发布 PayPal 美元公开月度储备报告，概述构成储备的工具。Paxos 还将发布 PayPal 美元储备资产价值的公开第三方证明。鉴证将由独立的第三方会计师事务所出具，并按照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AICPA）制定的鉴证标准进行。

Facebook 没做到的，PayPal 做到了

2019 年 6 月，在进行了多年的筹备后，Facebook（现 Meta）推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项目：一种名为 Libra 的加密货币。在 Meta 的计划中，该项目将得到一个国际公司联盟的支持，旨在为银行服务不足的人群提供金融服务，并扩展自己作为社交媒体的使命，将更广泛的世界连接到蓬勃发展的数字货币市场。

Facebook 的加密货币将由天秤座协会 (Libra Association) 管理，该协会由 Visa、Mastercard 和 PayPal 等公司组成。每个成员都拥有平等的投票权，同时需向储备金缴纳 1000 万美元，并最终将 Libra 整合到其服务中，将数字货币带给更多的消费者。

但很快，Libra 就迎来了巨大的监管压力。2019 年 10 月，PayPal 就宣布退出 Libra。不久后，Visa、Mastercard、eBay、Stripe 等成员也纷纷宣布退出。2020 年 5 月，Facebook 将 Calibra 支付部门更名为 Novi。大约六个月后，Libra 协会更名为 Diem，试图与 Libra 的失败划清界限。10 月，Facebook 推出了 Novi 数字钱包试点，但没有 Diem。不久后，领导 Libra 项目的 David Marcus 离开了 Facebook。

Libra 的失败，并非 PayPal 在数字货币支付道路上的唯一挫折。2022 年 5 月，TerraUSD 的历史性崩盘导致投资人损失超 400 亿美元，直接引起了监管机构对加密货币，尤其稳定币的重视。

2023 年 2 月，PayPal 便宣布暂停 PYUSD 的开发工作。而此前一天，其合作伙伴 Paxos 受到纽约金融服务部 (NYDFS) 调查，并被指示 Paxos 停止发行 Binance 所属的稳定币 BUSD。NYDFS 表示，其决定是由于「与 Paxos 对其与币安关系的监督有关的几个未解决的问题」导致的结果。

PayPal 加密史

早在 2016 年，PayPal 就与 Coinbase 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2018 年，Coinbase 让美国客户可以通过 PayPal 即时取款。去年，欧洲的 Coinbase 用户可以从他们的 PayPal 账户中取款，加拿大的用户紧随其后。

2020 年初，消息人士称，继去年与 Facebook 主导的 Libra 项目短暂的合作之后，PayPal 现在的重点是扩大自己的支付专业能力。随后，PayPal 就发布了一些职位空缺来扩充其新的区块链研究团队。PayPal 首席技术官 Sri Shivananda 在接采访时表示，公司希望「对区块链技术本身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看看它能如何帮助我们实现创建一个可以服务于所有人的开放数字支付平台的理念。」

2020 年 6 月，PayPal 传出计划向其 3.25 亿用户直接销售加密货币。10 月，Paxos 合伙创始人兼 CEO Charles Cascarilla 宣布 Paxos 开始支持 PayPal 的「新服务」，让美国用户可以直接从 PayPal 电子钱包购买、持有和出售加密资产。

同年 12 月，据日本证券公司瑞穗证券调查报告显示，在 PayPal 用户群中进行比特币交易可能对其股票价格有利，并表示明年收入可能会增加约 20 ％。该报告将公司的股票目标价格从 270 美元上调至 290 美元，而彼时 PayPal 的股票市价为 218 美元。与此同时，Paxos 宣布获得 PayPal 等公司 1.42 亿美元 C 轮融资。

2021 年 2 月，据 PayPal 向投资者的汇报信息显示，在 2020 年第四季度，PayPal 净新增了 1600 万个活跃账户，处理了 2770 亿美元的总支付量。通过该平台购买加密货币的用户，登录 PayPal 的次数是购买加密货币之前的两倍。这是这家支付巨头自去年年底推出加密货币买入服务以来的首次盈利，PayPal 的交易收入在 2020 年第四季度环比增长约 12%，至 57 亿美元。

2021 年 3 月，路透社报道，PayPal 将推出加密货币结算服务，允许美国消费者使用其持有的加密货币向全球数百万在线商户付款。次日，PayPal CEO 舒尔曼通过 PayPal 使用比特币买入一双牛仔靴，并将购买过程录制发布在网上。4 月，Paxos 宣布完成 3 亿美金 D 轮融资，PayPal 续投。

5 月，据 The Block 报道，PayPal 正式考虑推出稳定币。知情人士表示，PayPal 发行稳定币，会更倾向于与第三方合作，已与包括 Avalanche 团队在内的多支团队就稳定币问题进行过讨论。此前，Bloomberg 开发人员 Steve Moser 在该 PayPal 的 iPhone 应用程序中发现了 PayPal 探索构建自己稳定币的相关代码。

2022 年 4 月，PayPal 总裁兼 CEO 舒尔曼在公司季度财报电话会议上强调，数字钱包将在 PayPal 的未来增长中发挥关键作用，「我们需要在数字钱包上加倍投入，我相信这就是行业的未来，也是 Paypal 的核心」。

马斯克的「X 梦想」

马斯克于 1999 年创办了 X.com，旨在成为世界上各种金融交易的在线中心。后来，X.com 与 Peter Thiel 的 Thiel's Confinity 合并，当时协定马斯克成为合并后公司的最大股东，同时也成为合并后公司的 CEO。马斯克坚持公司的名称应该是 X.com，PayPal 只是其子公司品牌之一。但 Peter Thiel 的团队对此表示反对，Peter Thiel 最终将马斯克踢出了 PayPal。

根据《马斯克传》作者 Walter Isaacson 的介绍，马斯克表示：「如果你只想成为一个小众支付系统，PayPal 会更好... 但如果你想接管世界金融体系，那么 X 是更好的名字。」

2017 年，马斯克从 PayPal 购买了 X.com 域名，具体金额未公开。马斯克当时在 Twitter 上感谢 PayPal 允许他买回了 X.com 域名，并表示，「目前没有计划，但它对我来说具有巨大的情感价值」。5 年后，马斯克以 440 亿美元收购 Twitter，正式将他新收购的社交媒体公司合并到一家名为 X Corp 的内华达州注册实体。

马斯克在 2022 年 10 月表示：「收购 Twitter 是创建 X 这个一切应用程序的加速剂。」这位 Twitter 首席执行官在一次现场论坛中表示，「如果你在中国，你可以通过微信生活，它可以做一切事情，X 有点像 Twitter，再加上 PayPal，再加上一大堆东西，并且所有这些都集成在一个界面中，并且具有出色的界面。」

因此，马斯克在对 Twitter 最初的设想中，就包括了对一套金融系统的嵌入。不过在 2023 年 8 月，推特用户 @cb_doge 发布了一条推文提醒加密货币玩家，Elon Musk 和 X(Twitter) 从来没有发行过任何加密货币，谨防受骗。马斯克在该条推文下回复，「我们永远不会（发行加密货币）。」

然而，没有内部支付系统的 Twitter 的确在诸多方面受到了发展限制。同样是 2023 年 8 月，马斯克发推表示，他将与苹果 CEO Tim Cook 交谈，看看是否会调整该公司对应用内购买收取的 30% 佣金。目前，苹果对 iOS 上的所有应用内购买收取 30% 的佣金，包括创作者通过 Twitter 出售的订阅。马斯克表示，他希望改变这一现状，让苹果只对 Twitter 获取的那部分利润收取 30% 的佣金，以最大限度地提升创作者在 Twitter 上的收益。

马斯克补充说，Twitter 也在改变从创作者那里收取佣金的方式。他表示，Twitter 只在 12 个月后从创作者那里抽取 10% 的订阅收入，目前也正在调整成创作者收入超过 10 万美元时抽取 10%。同时，在这种新模式下，Twitter 在前 12 个月内仍然不会从创作者那里抽取任何费用。

去年 11 月 19 日，马斯克曾批评苹果的 30% 佣金是「互联网上隐藏的 30% 税」。他还曾推迟了 Twitter Blue 在 iOS 上的推出，以避免支付苹果的费用。但在前往苹果总部拜访库克后，他表示这是某种误会。

在今年 2 月份，马斯克就承诺，他将开始向创作者支付 Twitter 广告收入的一部分。6 月，他宣布最初的收入分享总金额将为 500 万美元，该笔分享收入已在 7 月向符合条件的创作者发放。Twitter 将其从回复人们的推文中获得的广告收入直接分享给用户，因此，回复用户推文的人越多，并且查看这些回复中的广告的人越多，创作者能够获得的收入就越多。目前，想要获得报酬，必须购买 Twitter Blue 服务且每个月的推文至少有 500 万浏览量。

马斯克在 All-In Podcast 谈及 Twitter 的可能性时曾表示，支付可能成为 Twitter 此类平台产品的一部分，「无论是加密货币还是法定货币。」在过去，马斯克也曾经暗示要将狗狗币作为 Twitter 的支付选项，还曾将 Twitter 的 Logo 更改为狗狗币的 Logo。虽然没有人知道，他对狗狗币作为 Twitter 的支付选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但 PYUSD 的推出，是否又为这位与加密货币渊源颇深的 Twitter CEO 提供了一个新的选项呢？

松动的合规敞口，加剧的赛道斗争

自从 4 月香港 Web3 大会以来，整个加密世界都感受到了主流国家的加密政策正在逐渐松动，即便是在近月 SEC 强力出击的情况下也依旧如此。

今年 6 月 16 日，全球规模最大的资产管理集团之一贝莱德（BlackRock）通过子公司 iShares 向美 SEC 提交了现货比特币 ETF 的文件申请，引起了业内外的高度关注。在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SEC 监管压力巨大，且多支现货比特币 ETF 未被批准，全球最大资管巨头却意外的申请比特币 ETF。紧接着，由 Citadel Securities、富达投资和嘉信理财（Charles Schwab）支持的新加密货币交易平台 EDX Markets 已开始执行交易。

7 月 14 日，美法院裁定 XRP 非证券，给行业注入一剂有力的强心针。随后 7 月 21 日，美国众议院农业委员会主席、宾夕法尼亚州共和党众议员 Glenn「GT」Thompson 在下议院正式提交了一项新的数字资产监管法案，旨在建立一个监管框架来保护加密行业的投资者。该法案在修订后将一系列传统证券排除在「数字资产」的定义之外，例如股票、债券、「可转让股份」、「任何利润分享协议中的权益或参与证书」等。

PayPal 稳定币的到来，是加密行业在合规道路上的又一重要里程碑事件，它意味着以支付为起点的加密货币行业，又有了新一轮的想象空间。不过就行业个体而言，PayPal 稳定币的推出，带来的或许并不全是喜讯。

在 PayPal 宣布推出其支付稳定币后，美国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 Patrick McHenry（NC-10）发表声明称：「这很有趣。美国又出现了一个稳定币。它可能导致主要支撑万事达卡和 Visa 的支付收入减少。同时，它也将帮助行业进一步发展并推动合理的监管政策。」

此次 PayPal 推出的稳定币无疑会导致 USDT 的市场份额下降。根据CoinGecko 的数据，流通中的稳定币价值约为 1260 亿美元，迄今为止最大的是Tether Holdings Ltd.的 USDT。Tether 稳定币 USDT 目前市场份额为 67.2%。

各稳定币市场份额占比，数据来源：DefiLlama

虽然 USDT 发行商 Tether 首席技术官 Paolo Ardoino 表示，PayPal 稳定币的推出不会影响 Tether，因为该公司不为美国用户提供服务。但在 PayPal 稳定币推出的消息不久后，据 Curve 官方数据显示，当前 3pool 中 USDT 占比已达 68.82%(156,352,796 枚)，USDT 已出现轻微脱锚，跌至 0.9979 美元附近。

PYUSD 的合规之路似乎也凸显了各国和各地区的监管政策正在松动。自新加坡和香港拥抱 Web3 获得了许多红利之后，种种迹象也显示出美国政界态度正在转变，意欲与时俱进拥抱数字资产：贝莱德申请比特币 ETF，法院裁定 XRP 非证券，再到 PayPal 发行稳定币 PYUSD。监管环境的变化往往决定一个行业的命运。

更重要的是，PayPal 稳定币 PYUSD 的推出无疑是加密界一个里程碑事件。这家支付巨头终于完成其在数字资产领域多年谋划，为 4.3 亿用户打开通往加密世界的大门。PYUSD 能否突破稳定币市场长期以 USDT 和 USDC 为双雄的局面，PayPal 又将如何利用 PYUSD 改造支付生态，值得业内持续关注。我们也期待 PYUSD 打开加密合规之门。